2011年4月22日 星期五

焉用殺?



(圖片說明) 親近大自然是生命教育的捷徑 (鄭春鴻攝)

 
倘若一個社會從來就沒有持續的生命教育;一個國民從小就沒有因看了任何一部歌頌生命的電影而落淚;一對父母帶孩子踏青時,怎麼也叫不出路樹及花草的名字;一個病人上醫院看病,連描述自己如何不舒服的能力都沒有,醫護人員為他解釋病情也都有聽沒有懂。這樣的社會,這樣的國民,要他們立即以「尊重生命」為由,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;要他們憐憫死囚,贊成廢除死刑,會不會就如夏蟲不可語冰?…

文 / 鄭春鴻
死刑究竟該不該廢止?這不只是法律問題;也是倫理問題,更是哲學問題。不同的民族與社會對死亡的存廢有其不同的看法,乃因為不同的歷史文化使然。台灣屬華人文化圈,溫習華人社會歷代是如何看待死刑,將有助於我們了解我們的文化對死刑思考的縱深。
中國思想家和現代人一樣,有人反對死刑;有人贊成死刑。孔子,是反對死刑的代表思想家。孔子認為,庶民有罪,在當政者未盡教化之責。季康子問孔子:「如殺無道,以就有道,何如?」孔子回答:「子為政,焉用殺?子欲善,而民善矣。君子之德,風;小人之德,草。草上之風必偃。」孔子對人性有強烈的信念,堅信在上位者如能為政以德,對下民必能收潛移默化之效。

除了儒家反對死刑之外,我們也看到古代的墨家中有極為嚴厲的死刑規定。所謂「墨者之法曰:殺人者死,傷人者刑。」墨家對刑罰的態度,均持報應主義。為了維護國家法令的至上權威,商鞅主張「有不從王令,犯國禁,亂上制者」,一概「罪死不赦」,且刑及三族,此即史家所說的「深刻寡恩」。即使到了南宋大儒朱熹,雖然他和孔子一樣也反對死刑,但態度已不那樣堅決,甚至同意必要時可以代之以肉刑。

我忽然有一個想法,如果有機會讓死囚來探訪醫院,看看多少的醫師為了搶救一個病人,必須聚精會神地在手術房做多少努力;護士只為了病人的一聲喊痛,必須要無微不至地在病床邊關心照顧;為了要保養一個病人無病無痛,多少人要通力合作才有以致之。他們照顧的不是別人,可能是死囚的父母、手足、妻兒,甚至死囚自己,他們還會殺人嗎?生命是那麼寶貴,有誰可以侵犯他人以致於死呢?當然,這也包括法律是否可以「侵犯」死囚以致於死。
對生命的尊重是人生中最嚴肅的教育。倘若一個社會從來就沒有持續的生命教育;一個國民從小就沒有因看了任何一部歌頌生命的電影而落淚;一對父母帶孩子踏青時,怎麼也叫不出路樹及花草的名字;一個病人上醫院看病,連描述自己如何不舒服的能力都沒有,醫護人員為他解釋病情也都有聽沒有懂。
這樣的社會,這樣的國民,要他們立即以「尊重生命」為由,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;要他們憐憫死囚,贊成廢除死刑,會不會就如夏蟲不可語冰?
儒家的說法是值的尊敬的。孔子的「焉用殺?」正是跳過死刑存廢的命題,直指問題的核心。一個從小就會細心照顧蠶寶寶;會因為家裡的小狗死去而傷心落淚,和媽媽帶著狗狗去植葬;街上看到乞丐不會特別要搞清楚真假,直覺就會施捨;上教堂會十一奉獻;乃至搭公車會對老弱讓座。這樣的人會去殺人嗎?大家都有惻隱之心,「焉用殺?」怎麼還會有死刑問題呢?
因此,我這麼堅信,贊成或反對死刑各有立論,不過,當一個死囚被處死時,我們都不應該只將它視為大快人心的事,無論這個被處死的人多麼罪大惡極,我們的社會,包括你和我對死者都應該懷有一定的歉疚。因為這一個歉疚,督促我們去反省,此人罪惡的一生,我們一定對他少做了什麼。當我們一一尋得這些答案,並且普遍持續地滋潤在新生命的心中時,「焉用殺?」這個千古的智慧就會輕輕地對著大地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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